著名古典文学专家詹福瑞教授学术随笔集 ——《小言詹詹》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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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为著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原国家图书馆馆长詹福瑞先生的最新学术随笔集，收录各类文章七十余篇，反映出作者对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点滴思考。

今日分享其中一篇《中华文学的开放性》，与读者共赏。

中华文学的开放性

文丨詹福瑞

文化不能自证其特殊性和价值。无论古今，也无论中外，一个民族的文化特性，从来就不是在自闭的场域中呈现出来的，只有在不同民族文化的比较中，民族文化的特殊性、个别性才会显现出来。所以，今天我们讨论中华文学的民族性，必须站在世界文学大的场域中，才能进行和展开。而中华文学的价值，也同样如此，只有置于世界文学中，方可得到判断。所以，作为精神产品，文学从一生成，就是全人类的，而非仅仅是本民族的。除非它是原始的未开化的民族。由此，我们也认识到，文学就其属性而言，它是开放的，而非封闭的。这一属性在中华文学身上得到充分体现。

一

民族多样性

中华文学的开放性，首先表现在它的民族多样性。中华民族是多民族组成的大家庭。中华文学，自民族文化的角度看，无疑以汉民族创造的作品为大宗。在文学史上，以汉语言创造的文学作品，无论经典的数量还是可成传统的部分，都十分突出。文学史不同于原生态的文学历史。文学史是在原生态文学历史的基础上建构起来的。文学史关注的对象，主要是经过历史沉淀而得到历代认可的文学经典以及能够成为传统的文学作品、文学现象。就此而言，汉民族文学在中华文学史上，无疑占有显著的地位。

但是，中华文学从来就不是单一的汉民族文学，它所反映的文化也从来就不是汉民族单一的文化，而是多民族文化的聚合体。即使是汉民族文化与文学，也从来有其开放融合性，没有僵固的排他性。这首先表现在历朝历代的文学经典中，都有非汉族的作家作品。最著名的当属清代伟大作家曹雪芹。其次，在汉民族文化与文学传统中，吸收融入了其他民族的文化与文学。如中华文学在唐宋以前，抒情言志的诗文比较发达，成统治之势。自元代之后，叙事文学如戏曲、小说逐渐发展成为文学大宗。究其原因，不能不说与少数民族以叙事为主的文学传统相关。

中华文学不仅是中华民族多民族文学的融合，而且还吸收包容了域外的文学与文化。早在20世纪20年代，胡适写《白话文学史》，就注意到了佛经翻译文学。的确，佛教这一来自异域的文化，极其深刻地影响了中华民族的文学与文化。佛教最初传入中国，确实在不同朝代受到过拒斥甚至迫害，南北朝有佛教与中国文化异同的辩论，不仅如此，在北朝和唐代都有灭佛的行为。但总体看，对于这一外来的文化，人们采取的是开放包容的态度，并使之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传统之一。佛教对中华文学的作用，首先是影响了士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如苏轼的旷达；其次是影响到了文学，如王维的山水诗、明清小说中的因果报应观念。

二

雅俗文学共生共长

中华文学的开放性，还表现为士人的雅文学与民间的俗文学的共生共长。关于士人的雅文学与民间的俗文学孰是文学主流的问题，早在胡适的《白话文学史》中，就提了出来。胡适文学史的基本观点很明确，即认为，士人的古文学，是僵死的文学，而俗文学才是生生不息、充满活力的文学。他甚至极为偏激地认为，中国数千年的文学史就是俗文学的历史。胡适的《白话文学史》自出版以来，影响甚大，使此后的文学史，都重视民间的俗文学。到了20世纪50年代，又有文学发展动力的讨论，占有强势地位的意见认为，民间文学是文学发展的根本动力。不过，从传世的文学文献来看，不能不承认，就数量和影响而言，士人的雅文学在中华文学中仍占主流地位。

但所谓的“主流”，乃是相对而言。而且，就是主流的士人文学，所包含的也并非纯粹的士人的审美趣味。这是因为，士大夫从来对民间的俗文学就采取矛盾的双重态度和标准。考察官私书目，似乎士人只承认诗文等文体为正统的文章，戏曲小说难登大雅之堂，士人对来自民间的俗文学采取了拒斥的态度。官方也对其施以打压的政策，清代官方禁毁图书，小说、戏曲是其大宗。但是，俗文学自先秦以降，直到清代，不仅顽强地存在于民间，生长于社会底层，而且不无魅力地向士人招手，对士大夫形成极大的诱惑力，以至于统治者都禁不住其诱惑，以采风为名，把其引进庙堂，召进宫廷。《诗经》中的十五国风，汉魏乃至南北朝的乐府，都是如此。所以俗文学从一开始就对雅文学形成渗透和影响，在某些时期甚至形成挤压，宋词、元曲就是这样。而到了元代以后，士人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创作戏曲了。小说稍迟，但是士人或明或暗地参与小说创作，则是明清小说生成的常态，《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都是经过士人之手而成经典的。至于《红楼梦》，写自士人之手，最早传播于士人阶层，而后才渐渐到了民间大众。所以，表面上看，雅文学是拒斥俗文学的，而实际的情况则是雅文学对俗文学或暗送秋波，或敞开怀抱，依旧是开放的姿势。

（为方便读者阅读，文中小标题为本期编辑所加。）

图书信息

《小言詹詹》

詹福瑞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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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为“涵芬学人随笔”系列丛书之一种，全书约二十万字，分为三辑，共收录了著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詹福瑞教授的学术随笔七十余篇，所涉内容广泛。第一辑“一曲之见”收录的是作者关于文化、文学的短论，如关于传统文化热、古代文学研究的现状、中国文学史的撰写等。第二辑“得一察焉”，收录的是作者有关中国古典文学的读书短札，“不求完整，不求四平八稳”，皆有感而发。第三辑“启余者文”，收录的文章或是追怀前辈师尊的人格学问，或是介绍同辈师友的治学成果，或是为学生新书所作序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折射出三代学者的某些风貌。这些文章大多言简意赅，要言不烦，反映出作者对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点滴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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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詹福瑞，著名学者，古典文学研究专家，1999年起任国家图书馆党委书记、常务副馆长，2005年起任国家图书馆馆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中文学科评审组成员、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规划与评审委员、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主任、中国文心雕龙研究研究会会长、中国李白研究会副会长。出版有《南朝诗歌思潮》《中古文学理论范畴》《不求甚解——民国古代文学研究十八篇》等专著，在《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等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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